☆、第 1 章
榕城的夏天特別熱,莊凡心系著圍悶在房間里畫畫,已經四個小時沒挪窩,忽然,他聽見一陣極富活力的狗聲,那麼響亮,好像就在他們家門口。
莊凡心擱下調盤,到臺上朝外面一,大門外,一個老頭牽著一只德牧經過。老頭姓薛,獨居在他們家隔壁,莊凡心主打招呼,喊了聲“薛爺爺”。
薛茂琛停下,朝莊凡心招招手:“小莊,下來玩兒!”
莊凡心一溜煙兒跑下樓,趟過樓前的小花園,在大門口堪堪停住,還沒站穩便被德牧狠狠一撲。他從小就喜歡小貓小狗,可惜他媽媽不讓養。
薛茂琛打量他:“圍上都是料,又畫畫呢?”
莊凡心“嗯”一聲,眉眼間的興還沒褪去,問:“薛爺爺,你要養狗嗎?”覺這狗年紀尚小,“它多大了?”
薛茂琛說:“剛一歲,正混不吝呢。”
莊凡心低頭看狗屁,小公狗,已絕育,這輩子就得單。他疼惜地狗腦袋,又問:“爺爺,它什麼名字?”
薛茂琛說:“還沒起名,剛牽回來。”老頭的臉上掩不住喜,蹲下,說什麼國家機似的,“這狗啊,是給我外孫準備的,名字讓他起。”
莊凡心微微吃驚,仰臉看著薛茂琛,一副沒想到的模樣。不怪他,做鄰居許多年,他幾乎沒見過薛茂琛的親戚,老頭獨居,有司機有保姆,出門旅游一走就是倆月,大家還以為薛茂琛年輕時丁克,年老后空巢。
薛茂琛白一眼莊凡心,罵他小傻子,然后從兜里掏出一包餅干,說:“小莊,給,你拿著。”
莊凡心哪里都好,只是有些挑食,接過后看包裝紙上面的字,最好別是巧克力的,他不喜歡吃巧克力。
薛茂琛樂道:“這是狗吃的餅干,放你那兒一包,哪天這狗撒歡兒跑出去,你幫我攔著點。”
早講嘛,莊凡心不好意思地笑笑,將餅干放進圍口袋。他低頭端詳德牧的四肢,心想,這狗狂奔起來他追得上嗎?覺夠嗆。
他往好想:“爺爺,你外孫來了,應該能照顧好它吧?”
誰料薛茂琛搖搖頭:“不好說啊,那也是個混不吝的年紀。”
天氣炎熱,一老一在門前聊天,都熱得臉紅紅汗涔涔,德牧也懶得了,吐著舌頭在樹蔭下一趴,已然熱得半死不活。
莊凡心汗,說:“爺爺,去我家喝點茶吧?”
薛茂琛說:“甭客氣,估計我外孫快到了,該回去了。”
兩家得很,不必耍虛頭腦的花腔,臨走,薛茂琛拍拍莊凡心的肩,說:“晚上到我們家吃飯去?今天胡姐凈做好吃的,什麼蒜蓉清鮑啊,甜水鴨啊,椰子芋頭冰啊……”
莊凡心憾道:“我不吃蒜,也不吃芋頭。”
舉了三個例子,兩樣都不吃,薛茂琛狠剮一下莊凡心的臉蛋兒,罵道:“怎麼那麼挑食?瞧瞧你瘦的,去年臺風怎麼沒把你吹深圳去?”
老頭手勁兒不小,莊凡心“唔”一聲捂住臉,還沒顧上疼呢,就見德牧猛地躥起來,對著十幾米外的小路口一通狂吠。
拐進來一輛越野車,開車的是薛茂琛的司機,老頭高興道:“接回來了!”
莊凡心捂著臉去,擋風玻璃折強烈的日,看不真切,約約看見一點廓。紅襯衫,雙馬尾,抱著迪士尼的書包,這外孫子也太會打扮了吧。
相距二三米,越野車靠邊熄火,副駕上的“外孫子”跳下車,莊凡心這才看清楚,明明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。
薛茂琛沒想到外孫也來了,當真是意外之喜,他唯恐把孩子嚇著,小心地挪兩步,張開胳膊,一把抱起來掂一掂。
小姑娘顧寶言,撇著,好半天才拘謹地人。一聲“姥爺”哄得薛茂琛笑開花,問長問短,儼然忘記等的是外孫。
顧寶言低頭看見跑的德牧,說:“哥哥喜歡的狗。”
薛茂琛總算想起來,問:“你哥哥呢?”
顧寶言指著車:“在后面睡覺。”
剛說完,后車門打開,下來一個高個子的男生,微低著頭,看不清面上的神。他一手關車門,一手拿著耳機和一只妹妹的絨玩。
那絨玩有點癟,顯然被枕了一路,此刻又被提溜著耳朵。莊凡心看著那個男生,上,牛仔,球鞋,或者說渾上下看似簡單,但沒一件東西在四位數以下,手表更要多加兩個零。
他稍稍退開一步,自己系著臟兮兮的圍,實在有些不好看。怎知剛退一步,薛茂琛的大手抵住他,說:“小莊,這就是我外孫,顧拙言。”
莊凡心只好回應:“嗨,我是莊凡心,就住這里。”
介紹完這一句,顧拙言的目落在莊凡心的上。
他在機艙里看云層,在越野車里看榕城茂盛的樹,合眼睡一覺,下車只見刺毒的太。此時此刻,他看見莊凡心,系著圍的男孩兒,很白,著的小臂上沾著一片綠的料。
顧拙言的眼神那麼直接,移至莊凡心的面容,看見一雙形狀好看的大眼睛,格外立的五,還有蓬松而卷曲的發梢。
他的言語更加直白:“混?”
莊凡心一愣:“A型混B型……”
他抬手臉,手到臉頰才想起來,被剮的臉蛋兒還疼呢。這工夫顧拙言走近來,真的很高大,甚至遮擋住面前的一片。
薛茂琛仍沉浸在喜悅之中,說:“小莊,他初來乍到,你們年紀差不多,有空帶他到玩玩兒。”
莊凡心看向顧拙言,笑道:“沒問題,榕城歡迎你。”
顧拙言微微笑了一下,算是回應,但輕淺得稍縱即逝,似乎心不佳,也看不出毫對這個城市的喜。
車停好,行李箱也一一搬下,薛茂琛問:“對了拙言,怎麼寶言也來了?”
顧拙言道:“我說去參加迪士尼的夏令營,非跟我來。”
顧寶言這才醒悟:“哥,你騙我?”
顧拙言說:“我哪天不騙你?”
顧寶言崩潰了,跳下地追著親哥哥打,奈何顧拙言個高長,本不讓妹妹沾。薛茂琛笑得停不住,牽著狗跟在后面,回家天倫之樂。
傍晚,莊凡心畫完畫,應邀去薛茂琛家吃飯,他媽媽趙見秋是國有名的園藝設計師,家里最不缺的也是花花草草,于是他挑揀幾盆花當作上門蹭飯的禮。
這一條老巷就幾幢別墅,誰也不挨著,各自相隔一段距離,莊凡心抱著箱子慢慢走,還沒走到門外就聽見德牧的聲。
薛家的大門敞著,顧拙言正在花園里逗狗,余晃見一人影,抬頭一瞧,見莊凡心立在大門邊。那角度很巧妙,莊凡心的頭頂恰好是一片晚霞,紅紅的,有點分辨不清莊凡心的上是白還是橙,那張臉真的很立,打上去明暗有致,像幅油畫似的。
莊凡心:“能不能接我一下?”
顧拙言不大愿地走過去,接住箱子,很沉,里面是幾盆盛開的鮮花,走到樓前,箱子擱在臺階上,兩人無所事事地立著。
莊凡心剛洗完澡,發梢還沒干,卷曲的頭發也沒什麼弧度,顧拙言看他一眼,隨口問:“天然卷?”
他答:“燙的,放暑假嘛。”
說罷氣氛又逐漸變冷,莊凡心道:“我還有文,你要不要看?”
據他估計,顧拙言如此冷一定沒興趣看,可他問都問了,那樣也太跌面子。于是不等對方回答,他登上一階,離近點,然后將領向旁邊開。
單薄的左肩上文著一小顆心,線條很細,好像盛在鎖骨上,顧拙言垂眸看著,不單看得清楚,連莊凡心上的沐浴香味兒也能聞見。
莊凡心強迫人家看完,有點害臊,便蹲下逗狗,并轉移話題詢問給狗起什麼名字。
顧拙言說:“PC39747。”
莊凡心一愣,冒充警犬應該不犯法吧?這時薛茂琛在樓里喊他們吃飯,他沖德牧勾勾手,命令道:“PC39727,吃飯去!”
五個數都記不對,顧拙言一直面無表的臉上皺了皺眉,誰知這還沒完,莊凡心仰起臉看他,說:“薛寶言?吃飯。”
三個字能記錯倆,還幫忙隨了母姓,顧拙言冷冷地說:“我薛寶釵。”
直到進餐廳落座,顧拙言的俊臉始終沒放晴,當然,他從抵達榕城就沒高興過。莊凡心倒是角上揚,等香檳一開,還配合跟薛茂琛杯。
餐桌滿滿當當,除卻保姆胡姐燒的菜,薛茂琛還親自烤了披薩。
莊凡心覺出顧拙言緒不高,便沒打擾,默默啃披薩吃。吃完飯,他帶顧寶言在花園里栽花,把小姑娘哄得五迷三道,差點認他當干哥。
時間稍晚,莊凡心洗洗手回家,在大門口與顧寶言和德牧道別。他蹲下,說:“小妹,坐飛機很疲勞的,早點睡覺。”
小孩兒喜歡大哥哥,宇宙真理,顧寶言乖巧道:“小莊哥哥,我明天起床就澆花。”
莊凡心笑笑,又對德牧說:“PC39787,明天去找我吃餅干吧。”
顧拙言過來找孩子和狗,恰好聽見,卻也懶得糾正什麼,只揣著兜立在一旁。莊凡心站起,擺擺手玩笑道:“寶釵,拜拜。”
顧拙言問:“你什麼來著?”
莊凡心答:“莊凡心啊,能記住嗎?”
顧拙言說:“平凡的凡,傷心的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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