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夢,卻又非夢。
大雪紛紛,冰天雪地的一片,行人神匆匆的都往一個方向趕去。
午門臺的午門前,圍滿了人,那些人紛紛的指著斷頭臺上的人,翻,聲音雜,聽不清他們到底說的是什麼。
被綁在斷頭臺上,跪在那一塊飽經風雨而顯得陳舊的巨大斷頭木前,溫只覺得這些聲音吵得頭眩耳鳴,四昏暗,故兩眼茫茫的看著前方。
隨後一聲高喊:「押逆賊驍王方長霆。」
這一道聲音倒是聽進了溫的耳朵中,睫微微煽了一下,才怔怔的轉頭。
驍王雙殘疾已久,不能行走,所以兩個兵將,一個人提著一邊手臂,把穿滿是污囚服的驍王拖上斷頭臺,階梯上也留下了一道痕。
許是在牢中折磨慘了,他那囚服竟是一道一道的痕,一污臭,臉上也儘是污,即便是如此,那污之下的五依稀可以辨出他以前是如何俊逸的一個男子。
從頭到腳都狼狽至極,但那雙眼眸,卻像是目空了一切,哪怕即將面臨著砍頭,依舊冷靜,沉著,無懼生死。
這個人,是溫的丈夫,有名無實的丈夫。
押到了臺上中間的位置,把人綁在了一塊木架上幾歲小孩高的木架子上,穩住他的,好方便劊子手行刑。
斷頭臺上方的監斬臺上傳來齊太師的問責聲:「逆賊驍王你可知罪!?」
方長霆仰天大笑了數聲,隨即看著監斬臺上的齊太師,止住了笑聲,沉著的眼神變得嗜:「十五年前,太后謀害本王母妃,致使本王母妃死無全,四年前,你夥同未登基的景王還有反賊謀,伏兵稷州峽谷,害我三千好兒郎幾乎全魂斷稷州峽谷,又趁本王重傷昏迷之時,下毒殘害本王,致使本王雙殘廢,將士之仇,親母之仇,己之仇,不報,枉生為人!本王只恨沒有親自手刃了你這臣和那險毒辣的厲帝!」
齊太師冷眼看著驍王,冷笑鄙夷道:「死到臨頭還妄想誣衊本與聖上,從而煽百姓,不知悔改,不過也罷,反正今日也是你這臣賊子的死期了。」繼而高喊:「午時三刻一到便立刻行刑。」
冷風如刃,一刀一刀的刮在溫尚且算乾淨卻裂開的臉上,逐漸落下兩行淚。
再好的容貌,到了牢中折騰了七八日,也沒了任何的麗。
若是知道嫁給驍王會被砍頭的,當初就該在驍王新婚夜去剿匪的時候就和他和離了,也不至於落得個砍頭的下場。
許是見溫的眼淚,方長霆冷嗤了一聲:「哭什麼哭,死又何懼,不要別人說本王的王妃是個貪生怕死之人。」
聞聲,原本小聲啜泣的溫驀地抬頭,兇地瞪向旁的人。
何止一個人哭了,後邊跪著的一眾家僕哭得鬼哭狼嚎的,也不見他去說。不過就是無聲的落兩行淚,礙著他什麼事了!
「你管我!」聲音兇狠,隨即又吼道:「我忍了你三年了,既然要死了,有些話我偏要一吐為快,好死個瞑目!
方長霆轉頭看向沒多印象的妻子,在為數不多的印象中,他這個妻子,從沒有在他的面前發過脾氣。
婚這幾年來,哪次見面不是伏低做小,小心謹慎的。
「你把我晾在後院數年,不聞不問,任由那些下人膽大欺主,要不是我還有點聰慧,早早收服了那群比狼還要兇猛的下人,我早就被折磨不人樣了!還有你的脾氣,鷙可怕,凡事一點不滿你心意的便大發雷霆,次次你得罪旁人,都要我四走,看人臉!你既然造反,你何必拉著我一起死!你個王八蛋,混蛋!如果有下輩子,我定然不嫁你,就是嫁了你,我就拚死改嫁他人!」
方長霆微微瞇眼,看著的眼神寒涼一片。
他這一眼,讓溫背脊發涼。
那眼神就好像在告訴——真有下輩子的話,本王先弄死你,讓你給本王陪葬。
但忽然想到都要死了,還怕什麼,不說下輩子了,這輩子都快到頭了。
想到快人頭落地,溫崩潰夜也哭出了聲音,哭了半響,嗚咽的問邊的人:「我素來怕疼,你說這砍頭疼不疼……」
方長霆正想說些什麼話,又聽啐了一聲,說:「我問你做甚,你也是頭一遭,有過經驗的都直接見閻王了。」
黑眸微轉,寒意更甚,「原來,這些年,你的溫順賢德都是裝的,本王竟都被你騙了。」
溫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,咬牙道:「你也不裝出一副頹廢荒廢的模樣謀造反嗎,你有什麼資格說我!」
說到這,又哽咽道:「要不是我那繼母對我百般陷害,本以為了王妃能出一口惡氣,可誰曾想你……」低眸看了眼驍王的雙,餘下的話不言而喻。
牆倒眾人推,驍王廢了,自是沒有和諸王奪嫡的籌碼,無論如何,皇帝都不會把位置傳給一個廢人。
溫又低泣道:「若不是外都盯著我這個驍王妃,我何必裝出一副任人的模樣?」
聞言,驍王似乎想通了什麼,眼底沒有了那抹寒意,倒是看天笑了一聲,忽然有所慨,「裝得太弱,欺辱都往肚子里塞了,早知當初,何必夾求生存,不如張狂得痛快。」
溫不再理會他,看著眼前飄落的白雪,瑟瑟發抖,有一半被冷的,也有一半是被接下來的斷頭給嚇的。
真的好怕好怕,都說砍頭不過是碗口大的疤,說是容易,到自己的時候,才明白什麼做站著說話不腰疼。
饒是真多出了幾分心,驍王在的旁說:「若怕,就閉上眼睛,想你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那段時日便不覺得怕了。」
「你腦子有坑,都要死了,還想什麼開心的事……」罵著,卻還是跟著他說的來做,閉上了眼睛。
暗暗的催眠自己:不怕不怕,左右不就是砍個頭而已嘛——
砍頭!
怎麼可能不怕!
強迫讓自己去回憶生平開心的事。
最開心的事?
在懂事起,好像就沒有什麼時候開心過的。
自六歲起,就沒了親娘,有一個比小三歲的親弟弟,母親去世后,父親又娶了個繼室。
而父親從不管后宅之事,繼室陳氏在外人面前一幅母慈子孝的賢良形象,父親便也覺得陳氏掌管中饋,相夫教子得極好,便放心的把他們姐弟二人給陳氏教養,可卻不知陳氏卻是個雙面人,表面上對他們姐弟極好,但卻暗中刁難。
弟弟是文德伯爵府中的嫡長子,必定會為陳氏的眼中釘,溫早明白了這點,所以小小年紀的為護住弟弟,便不能太過弱。但在這種環境之下,溫也學會了和陳氏一樣,藏最真實的自己,表現出一幅溫和,知分寸,知進退,守規矩的子。
的母親在離世之前就曾再三囑咐過,無論如何都要護住弟弟,一直為弟弟鋪路,希他日能繼承文德伯爵府,更能平步青雲。
所以嫁給驍王並不是偶然,是算計來的,但不曾想,這費勁心思謀劃來的婚事,卻是今日送命的最終因果。
想到此,又哭又笑,瘋了一樣,和旁的人說:「其實四年前,我和你的婚事,是我算計的你。」
聞言,驍王睨眼看向。
「那年衡國公府晚宴時我經過後院,看到了你一人在庭院中喝酒,便心生了一計,故意落水讓你出手相救。」
方長霆眼眸一瞇,如淬了毒一樣冷,但隨即又想到了自己即將被砍頭,一切都將結束,遂自嘲的出了一抹冷笑:「本王一生還真的都活在了算計中,太后算計本王,兄弟算計本王,妻子算計本王,下屬算計本王,本王大概是這天下最可悲的人。」
這話,溫聽出了悲涼,聽他這麼一說,忽然又覺得他比自己可憐了許多。
吸了吸鼻子,已然到了如今,他們這對夫妻也算是共死了,便說:「我算計你,陪你死這麼一遭,也別一副天下人都對不起你的樣子,你想想看,這天下有哪對夫妻能做到同生共死的……」話到最後,哽咽得不聲。
「同生共死……」方長霆低聲細嚼這個四個字。
而時辰將至,一聲高喊,「時辰到,行刑。」
聽到這四個字,溫絕的閉上了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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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開文了!六點二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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