歲暮天寒,連著降了兩日的暴雪,N城被厚厚的銀灰覆蓋。
一如洪水猛死后發涼的尸。
一輛車從布滿積雪的道路上駛過。
副駕上坐著個黑長發人。
從冷寂的眼眸里流而過斑駁陸離的都市燈火,是來自長街不滅的歡騰,是尸首殘留的涼。
“要不是鼓樓那兒有通事故,我也不走這條道。”
開車的林枳看了眼邊人,覺得很有必要解釋一句。
盛明盞把幾縷落在金眼鏡框上的發順到耳后,收回停留在長街刺眼招牌上的目。
“沒事,今天不走明天也要走。”
“你,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啊?”
林枳這一路都被盛明盞凍著,好不容易說句話,趕接著。
這位老朋友消失在海外兩年,的確變了不。
出國之前盛明盞有那個人陪在邊,到底還會笑。
變故之后,整個人眼可見的沉。
“一個月。”
盛明盞惜字如金。
“就一個月?當初你走得那麼匆忙一聲招呼都不打,出去兩年了也沒個音訊,大家都以為你不回來了呢。”
“要不是工作,我的確不打算回來。”
盛明盞藏在眼鏡片之后的眼波瀾不驚,薄薄的眼皮讓看上去寡而不可向邇。
這話瞬間讓林枳想起可怕的往事。
連帶著曾經親眼目睹的天崩地裂,都迫不及待地從記憶的墳墓里破土而出,惹得一激靈。
林枳:“……”
車的氣氛又凝固了幾分。
今天林枳去接機場接盛明盞,為了避開事故只能選擇路過長街。
本來打算風馳電掣碾過去拉倒,結果人算不如天算,偏偏被堵在這兒。
長街絢爛的燈充斥著整個車廂,約還能聽見劇場里的音樂聲。
林枳知道長街對盛明盞意味著什麼,那是所有痛苦的源。
但還是回來了。
長街是N城這座超級都市沸騰的腹地,也是它紙醉金迷又蓬有力的心臟。
歡娛嫌夜短。再勁烈的風雪,也無法阻擋這片紅香土上熾盛的喧囂。
長街坐落于N城絕對地標ZM廣場核心部位。這條通衢大道總長十公里,坐擁著眾多知名劇場,誕生了不計其數家喻戶曉的劇目,更見證了一代又一代的票房神話。
數不清的音樂劇演員以踏長街為至高榮譽和畢生追求。無數經典音樂劇都在這兒首演,千錘百煉終時代的烙印,為人們難忘的回憶。
長街大大小小的招牌即便落了雪,依舊燦爛迷人眼。
那些張揚又漂亮的臉蛋是長街i,更是時代的寵兒。
有些劇目長演不衰歷久彌新,駐演時間長達三十年,連續演出超過萬場。經典海報中所有細節盛明盞閉著眼都能一一細數。
而有些劇卻早早封箱,復排無期。
盛明盞最悉的那部劇,那部飽含了所有心和青春的音樂劇,已經隨著當年的離開,埋葬在了長街不落的璀璨之中。
……
這條倒霉的路總算是通了。
林枳迅速將車開到N城近郊,停在私人俱樂部門口。
林枳走出車打傘的工夫,提著登機箱的盛明盞已經逆著風雪,踏上了俱樂部的臺階。
似乎再大的風雪都無法對造任何傷害。
盛明盞比雪還要森冷的臉,在金邊眼鏡和垂至膝蓋黑風的襯托下,顯得更加鋒利。
兩人走進俱樂部大門,林枳還在合傘,屋里一個人興的聲音就闖了出來。
“林枳!本年度最大新聞誕生!安真劇場要易主了!”
這人是林枳的朋友,剛從電視劇圈轉行音樂劇圈的編劇小筠。
本來今晚林枳和小筠有約,一塊兒對個劇本。沒想到盛明盞突然殺回國,無論如何得去接一趟,便讓小筠在俱樂部這里等著,酒柜里的酒隨便喝。
小筠手里拿著酒杯,還以為先進來的人是林枳,按捺一晚上終于來人了,立即沖出來宣傳剛得知的驚天大八卦。
誰知來者比一米七的林枳還要高上好幾公分。
一米六多一點兒小筠一仰頭,對上盛明盞鏡片后的眼和濃麗的五,猝然一愣。
被室暖氣融化的雪水蒙在盛明盞纖長的睫上,到底將染得略有點兒人氣了,整張臉就一雙略顯薄的了,“你好。”
“你,你好……”
小筠沒想到這麼有迫的人,聲音居然很好聽。
難怪今晚林枳臨時放鴿子,原來是去接大人了。
琢磨著眼前這高挑人在哪里見過,好眼。
想半天都想不起來,被的氣魄弄得有點兒晃神。
“這位是?”小筠問林枳。
林枳正要介紹盛明盞,卻見盛明盞投來疑的目。
盛明盞:“安真劇場要賣?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林枳一邊將沾了水珠的牛角扣解開,一邊轉頭問小筠,
“你哪兒來的小道消息?”
“絕對可靠的部消息。”
小筠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后反客為主,拿了兩個酒杯來,為俱樂部主人林枳,以及另一位客人倒酒。
“沈絨親自賣的。”
聽到“沈絨”的名字乍然出現,林枳顯而易見地發慌。
“這,安真劇場是沈絨的命子,們沈家辛辛苦苦經營了十多年,怎麼可能賣?你可別瞎說。”
說完,林枳暗暗往盛明盞的方向看。
見單手將登機箱放到行李臺上,背影靜謐。
“林大編劇,你別2G沖浪了。”
小筠咕咚咕咚地往酒杯里倒酒。
“沈絨媽住院前欠了五個億這事兒你也知道。安真劇場本,加上所有設備一塊兒打包估值不到兩億,這還是沈絨陪了好幾天的酒才勉強能談的價格。剩下的麼,將全部家賣了估計能再減一億,還剩兩億要還。兩個億啊,下半輩子除了還債其他也別干了。”
小筠口中的沈絨是長街的傳奇,也是音樂劇《汝寧》的主之一。
二十二歲在安真劇場首演《汝寧》,次年《汝寧》獲金石獎十六項提名,最終斬獲包括最佳主角在的十一項大獎。
誰都以為《汝寧》能夠一直演下去,十年二十年……萬場之后原卡依舊能一塊兒于安真劇場上演那段驚心魄的歷史。
無數觀眾都夢想著《汝寧》能為長街最長壽、最有影響的音樂劇。
可惜,《汝寧》這部音樂劇就像它所講述的年輕帝一樣命運多舛,只演出了短短三年,就莫名其妙匆匆封箱了。
迄今為止,《汝寧》封箱的真正原因,對外界而言依舊是個謎。
小筠說,沈絨媽去年將公司轉給了沈絨,打算做完這最后兩年就退休,逍遙自在去。
沒承想大半輩子都順風順水,末了來了個天崩地裂的大失誤。
直接幫沈絨升級了債務人,被五個億砸彎了腰。
更倒霉的是,沈絨媽還查出了腸癌三期,沈絨一邊要陪在病房照顧媽,一邊還得為了還債四求人。
提到沈絨,提到最近音樂劇圈里最大新聞,小筠微醺的臉上盡是替當事人慨的滄桑。
“沈絨以前是什麼樣的天之啊,一張除了能唱,剩下的盡得罪人了。沒想到飛來橫禍,昔日高嶺之花就這麼落了泥地里。為了還債恐怕要圈子里的玩,想想也真可憐。”
林枳被小筠弄得頭皮都麻了一層,不敢去看邊的盛明盞。
盛明盞倒是什麼多余的緒都沒有顯。
放好行李箱后坐到林枳邊,接過小筠遞來的酒,禮貌地說了聲“謝謝”。
“不客氣。”小筠甜一笑。
三人圍坐在半圓形的客廳沙發上,一時間氣氛正好。
小筠目從盛明盞的臉輾轉到的著,再到的鞋。
憑借著爬滾打多年鍛煉出來的眼力見,判斷眼前這人肯定是個大金主。
小筠正要讓林枳介紹一下,卻聽到盛明盞問:“沈絨陪誰喝酒了?”
看來以沈絨的知名度,誰都對的變故很興趣。
小筠很樂意為盛明盞解答所有問題。
“就是陪萬家置地的楊老板啊,的債主。之前楊老板高調追求沈絨,沈絨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,偏偏這回欠了對方五個億,現在還不是低頭回去求人家?”
“哦?”
盛明盞坐在沙發上,閑言淡語,
“你還聽說什麼了?”
“咳咳咳——”
林枳用拳頭抵在上,連咳嗽帶眨眼,眼皮都要筋了。
可惜小筠說得正起勁,完全沒注意到的異常,繼續口無遮攔。
“沈絨來來回回不就那兩件事麼,最近的倒大霉以及以前的緋聞。”
盛明盞問:“緋聞?”
小筠說:“我剛行,對音樂劇圈子也不算太了解,沈絨的事兒都是咱們林大編劇跟我說的。”
坐在盛明盞邊的林枳臉發白,上往前一傾就要為自己辯解,被盛明盞一把住了膝蓋,摁了回來。
小筠對林枳抬了抬下,“哎,就是你之前跟我說的那個,和一塊兒演《汝寧》的CP,還跟一樣是個的。據說那人沈絨得死去活來,兩人掰的時候鬧得那一個驚天地。萬年不玩微博的沈絨當天連發八條,從來沒見這麼瘋。真啊這是。那個人什麼來著……消失有段時間了,盛什麼來著。”
盛明盞提醒,“盛明盞。”
“對對對。”
小筠一拍,想起來了,
“沒錯,沈絨那個同緋聞對象就盛明盞!”
林枳痛苦捂臉。
小筠將手里的酒一口氣喝,不等林枳開口了,打算自力更生。
“對了,聊了這麼久,還沒請教您貴姓。”
盛明盞微微往沙發靠背上一靠,“免貴,姓盛。”
小筠:“?”
笑容溫和里著詭異。
“盛明盞,沈絨那個得死去活來的緋聞對象。”
小筠: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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