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大鎚離開后。
方薛氏進來:「銳哥兒,怎麼了,我好像聽著,你們發生了爭吵?」
「沒事,一些小誤會,說清楚了就好了。」
方銳說守口如瓶,就是守口如瓶。
好吧,其實是這件事,止於他這裏最好,若是告訴方薛氏,反而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風險。
見方銳如此說,方薛氏點點頭,也不再問。
又在家逗弄了會兒方靈,見時候不早了,方銳帶好藥包起:「娘,時候差不多了,我該出去了。」
「哎,去吧,一路小心。」方薛氏送出門外,目視方銳的背影消失不見,才返回來,在昏暗的油燈下,一邊等著他,一邊做著些針線活。
……
黑市。
方銳照例租了個攤位,售賣老兩樣『止』、『養葯』品藥包。
他這生意,不說有多紅火,但也不時有人就來購買,絡繹不絕。
其實,黑市中早就出現了仿品。
品葯生意,說白了,有門檻,但也高不到哪裏去。
普通人模仿不了。
但對權貴來說,不過是一個思路的問題,找一個差不多的醫生,就能研製出類似的東西,甚至更加優異的品葯。
當然,也正因為如此,才沒有大人盯上他。
若是香皂、香水之類,即使方銳再低調,恐怕也要有麻煩——那些權貴大戶又不是傻子,自然是有眼的,如那般玩意兒,在方銳手中賣不出多,但若是利用他們的路子攤開,那就是暴利。
所以,什麼生意能做,什麼生意不能做,他心裏也是有桿秤的,相當有自知之明。
話說回來。
品葯這玩意兒,城中大戶雖然也能弄出來,但人家本看不上黑市中的小打小鬧,真要想搞,直接令下面藥鋪加一個品葯的分類就是。
因此,黑市中出現的仿品,基本都是如方銳一般的醫師。
不過。
方銳作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,最先售賣品葯,賣出的葯又從沒聽說出什麼事故,信譽不錯,生意自然比黑市中別家好上不。
他又是品武者,這點利潤,不至於被盯上,這就代表著穩定,又是一大優勢。
總之,方銳目前的品葯生意,還算可以。
沒一會兒。
「來啦?」
高要轉悠過來,打了個招呼,一屁在旁邊坐下,將懷中的假籍放在一邊。
這些日子,他和方銳都是黑市中的常客,見過不次,打打招呼聊聊天,一來二去就有了三分。
「生意怎麼樣?」
「還行。」方銳惜字如金。
「嗨,白問了,看著就知道。我就不行了……」
高要罵罵咧咧:「娘的,這些人越來越不好糊弄了……」
「你那些籍,但凡錯些,都不至於到現在這地步……賣些假東西,積點德吧!」
方銳想起第一次來黑市時,這傢伙向自己兜售籍的景,忍不住吐槽了句。
「瞧你這話說的,我倒是想賣一些上等貨的籍,可弄得到嗎?」高要屈。
方銳突然想起一個笑話。
問:你為什麼製作假錢?
答:因為我製作不出真錢。
『這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。』
方銳心中好笑,搖頭笑了下。
這邊,高要卻打開了話匣子:「至於,你說我害人,這我可不認!」
「那些窮鬼,
總是異想天開,幻想自己天資過人,練武有了,報復這個、打翻那個,簡直認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貨……」
「就幾個大錢的籍,他們難道就不知道是假的?當然知道!只不過不願意相信罷了,自己騙自己……或者說,抱著自己是話本中主角的心思,想撞大運。可天上不會掉餡餅,只會掉冰雹!」
「這些都怪我嘍?」
方銳默然。
這些話,倒也是事實。
「話說回來,」
高要繼續道:「即使有籍傳承,練武之時,也得配合葯膳、葯浴,窮人本供應不了,沒那個條件。」
「那些人從我這兒買的假籍,反正也練不,倒是好說,要是真東西,他們照著練,才是害人哪!沒有食葯滋補的況下,早衰折壽都是好的!」
「我這也是積德行善了吧?」高要不要臉地道。
「這……」
方銳葛佈下的臉皮微微搐。
倒不是為這傢伙的厚臉皮。
而是……
他本以為,高要的『假籍』是半真半假,卻沒想到,這傢伙直接坦言練不了,恐怕上面是九假一真,甚至全篇胡編也不是沒可能。
簡直過分。
不過,這高要所言,也未嘗沒有道理。
這個世道,底層人越是絕,就越是求力量,但,逆天改命豈是容易?
俗話說:窮文富武,可不是開玩笑的。
習武,在有籍的況下,的確也要配合葯浴、葯膳,補充營養……就算這些都不說,習武人的飯量,也不是一般家庭能夠支撐得起的。
也就是方銳有面板,可以直接靠劫運點提升,否則,以當初方家的狀況,本供養不了他品。
說了會兒話,高要起,準備繼續去兜售假籍。
他家日子也不好過,要討生活啊!
「等下。」
方銳喊住高要:「我有個提議:我提供貨源,你替我售賣藥包,分你兩利潤,干不幹?」
他想得很清楚,自己有必要將銷售分包出去,鄰居不行,太知知底了,容易出事,反觀黑市認識的這個傢伙,就很合適。
如此做的原因有很多:
現在,隔一天就要來一次黑市兜售,往來出門太過頻繁,有被鄰居注意到的風險……
晚上出門,家中沒人看著,不太安心……
不耐煩兜售時與人打道,浪費時間,浪費力……
這就需要一個中間商,分擔方銳的一部分工作,也是分擔風險。
至於,讓高要賣貨,給他兩利,會不會太多?
這個倒不至於。
兩人說白了,也不過泛泛之,直到今天,兩人甚至連真面目都沒互相看過,給的太了,也留不住人。
再者,論經營售賣的天賦,方銳自認不如這高要——此人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,皮子溜得很,靠賣假籍都能養家餬口,讓這人賣品葯,或許可以給他一個驚喜。
說不定,合作之後,他不但節省了力,避免各種麻煩,還能因為加大供貨量、出貨量,賺的不比以前哪!
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。
「干,不幹是傻子。」高要當即道。
他也是興。
如此費心思,和方銳結,為的是什麼?
不就是:看中方銳潛力,希等方銳發達了,提攜他、給他一個機會嗎?
只是沒想到,這份投資回報得這麼快。
「好,一言為定。」
方銳和高要商量了一下:「……那就暫定三天一次給你供貨,到時,正好結上一次賬、分一次利,若是賣得好,還可以加大供貨量。」
他也不怕高要背叛,卷葯跑路。
畢竟,一邊是細水長流的利潤,一邊是一次撈一筆,得罪他不說,還不過是蒼蠅的小利……
孰輕孰重,方銳相信,高要還是能夠拎得清的。
退一步說,即使高要腦子發昏,真的背叛跑路了,他也不過損失三五天的藥包罷了,承擔得起。
這點代價,能徹底認清一個人,也是值得的。
……
從這日開始,方銳就和高要開始了合作,正如他所料的那般,合作之後,利潤並不比他以前單幹的,反而要更多。
按他估算,以前一月約麼二兩銀子的利潤,合作之後,就攀升到了三兩多,並且還有上升的趨勢,估計最後能穩定到四兩銀子。
不過也就這個程度了,畢竟,盤子就這麼大。
方銳知足了。
當然,這個程度的利潤,以他目前暴出來的九品的實力,還是能護住的,問題不大。
有了品葯的生意持續提供錢財,方家的生活質量提高了不,彷彿回到了大災以前,主食已經由之前的基本全是高粱面,變了:一半高粱面、一半棒子麵。
——在這個大災年歲,已經是相當難得。
這還是在方銳突破八品易筋,飯量大增的況下,除此之外,方家甚至可以隔三差五改善一下伙食,買一二斤蛋補補營養。
方家低調,悶聲發財。
周圍鄰居們的日子,卻還是一如既往地艱難,許多家庭連每日一頓飯都快保證不了了,可以說是:吃了上頓、沒有下頓。
不過,這其中卻不包括王家。
方銳暗中留心,觀察到:王大鎚家的生活改善不,相比別家人滿面菜,他家至能吃飽。
『看來,王家在那條不歸路上,還是走下去了!』他暗道。
當然,這不關他事。
方銳也沒有抱著去踩一腳的想法,只是安心過著自家的小日子,儘可能地低調。
……
平靜的日子如白駒過隙,一轉眼間,又是半月時間過去。
直到這日——
噹噹!
「大傢伙都出來!」
噹噹當!
一陣銅鑼聲從外面傳來,令方銳皺起眉頭,知道出事了。
「銳哥兒,怎麼了?」方薛氏牽著方靈的手,來到堂屋問道。
「娘、靈兒,你們守著家,我去看看。」方銳代了一聲,出門去了。
來到外面,已經有不人先他一步,圍攏了過去,不過這次不是在老楚家門外——老楚家早已破家。
這一次是王家。
「大山叔!翠花嫂!茂子哥!」方銳一如既往,客氣地打招呼。
這些鄰居們也熱回應,只不過臉上,有著些許的尷尬。
原因?
方家的『傳染病』,傳揚了這麼久,也沒真見到傳染誰,就連和方家最親近的三娘子家都是,他們也就不害怕了。
私下裏都在傳:方家的『傳染病』傳染不強,只有在一起生活,非常親近,才可能會被傳染,普通的接卻是沒關係。
沒有了這個因素,大家也願意和方家親近了。
——方家醫傳家,在沒有外部因素的影響下,這些鄰居當然願意和方家好了,以防有個萬一,去『草芝堂』看病的時候,賒欠、或者拿糧食抵賬,也好說話不是?
他們臉上的尷尬,自然是因為之前一段時日的疏遠,有些不好意思。
方銳心知肚明,卻也沒在意這些人之前的『勢利』。
他深知:人之天,趨利避害,這些鄰居所為,也無可厚非。
當然,話雖如此,方銳也不是『以德報怨』的人。
既然這些鄰居選擇了淡漠,那麼,他也不會心,和這些鄰居們,最多也就是泛泛之。
實際上,方家也一直是這麼做的,表面上,對這些鄰居們哪個都客客氣氣,真正卻是獨立疏遠。
「三姐姐!」
方銳來到一邊,了下囡囡臉蛋,看向愈發風韻人的三娘子:「這是……怎麼了?」
「王家出事了……唉,銳哥兒,你自己來看吧!」三娘子嘆息著,讓開半個位。
方銳站到旁邊,鼻尖繚繞著一蘭花的馥郁香氣,這個時代沒有香水,可三娘子上的香味,卻比前世最頂級的香水還要人。
讓他不由心思一盪。
不過,轉瞬間,眼神就恢復清明。
『飽暖思**,古人誠不欺我……要不,找個時間,去領略一下這個時代的風俗文化……再不濟,去買一兩個俏麗小丫鬟,也可以啊!正好這年歲,人賤糧貴,也不用多錢……甚至,我聽說,縣城外面,三五斤麥糠就能換一個媳婦來……』
『咳咳,想遠了,低調,要低調!』
方銳克制雜念,收斂心神,向著裏邊看去。
只見:
王家一家人:王大鎚、王小錘、和方靈年紀差不多大,五六歲的鐵子、王唐氏,都被反手綁著跪下。
旁邊,兩個穿灰、口畫著一個大大的『差』字的皂吏,著手中鞭子,躍躍試。
「打!」
最前方,緇捕頭一揮手。
頓時。
兩個皂吏手中鞭子呼呼落下,鞭打得王家人慘連連,哭聲戚戚,讓圍觀的一種鄰居們,都有些不忍地別過頭去。
『果然,我看他起高樓,我看他樓塌了!』
方銳心中有了猜測,同時,不由想起了當初的老楚頭父子,心中暗嘆一聲:『何其相似也!』
『這個時代,府、幫派,就是百姓頭上的兩座大山啊!』
周圍的鄰居們也在低聲議論。
「王家這是犯什麼事了?」
「連孩子都……這真是……」
「噓,噤聲!」
……
將王家人打得皮開綻,渾鮮淋漓。
「停!」
緇捕頭才一揮手,上前兩步,向四方抱拳:「各位父老鄉親,王家父子手腳不幹凈,剋扣礦石,私鑄兵,高價販賣……這是對抗府……抄家……全家打奴隸……」
話音落下。
當即,後兩個灰皂吏出去,如狼似虎衝進王家,翻箱倒櫃,一陣折騰后,最後在門上了封條。
最終,王家被抄家,房屋查封,全家人扭送帶走。
在府的人走後,噤若寒蟬的一眾鄰居們,才敢開口。
「我就說王家,最近怎麼好過了不,原來竟是這般……真是膽大包天哪!」
「王家父子也就罷了,自作自,可憐王家嫂嫂,還有那麼小的小鐵子……」
「唉,若非被到那個份上,實在活不下去了,誰會幹這種買賣哪?都是苦命人啊!」
……
或幸災樂禍,或同可憐,或傷其類……
不一而足。
方銳眼睛一閃:『果然如我所料,府也沒有斬盡殺絕,而是將王家人打了奴隸,廢利用!』
『王家大鎚、小錘父子,恐怕要進奴隸營,專門打造兵……這世道的奴隸營,活不了多久的……』
『而王唐氏、小鐵子,多半是發賣……當然,能不能賣出去就不一定了,結局也好不到哪裏去……』
不過,這不關他事,也懶得去管,搖搖頭,回自家『草芝堂』了。
……
其後幾日,王家的事都是鄰裏間的吃瓜話題,三娘子消息靈通,通過這裏,方銳也得知了更多的消息。
原來,王家通過親戚牽線,找到了一個買家,可誰知道,買家就是府的幫閑。
那買家為了博一個前程,舉報了王家、以及王家親戚,讓王家人、王家親戚都被打了奴隸。
「這可真是……」
方銳搖搖頭,想到了『狼人殺』:「不到最後一刻,你永遠都不知道對面是人是鬼啊!」
他徹底打消了購買俏麗丫鬟的打算。
高調是一方面;另一方面,如今方家宅子太小,若是加一兩個人,什麼都藏不住。
『以後吧!我長生不老,壽元無盡,這世上能的,終有一日都會被我到……此刻的抑,是為了來日更好的釋放……』
『不急、不急,我不急,急乎哉?不急也!事緩則圓啊!』
方銳目悠悠,抱住撲過來的方靈,颳了下這小丫頭的鼻子。
門檻,午後的下,方薛氏坐在小凳子上,正在納鞋底,不時從老簸箕里取出針、剪刀。
暖風穿堂而過,讓櫃枱上的賬簿簌簌。
平靜的日子如酒,讓方銳微微醺然。
『這樣就好。』他心道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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